实习生 邱田鑫 华夏时报 记者 陈锋 北京报道

　　拿糖水当燕窝，中国直播带货红人辛巴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三个月的“禁闭”。尽管复出后，这位“狮子王”一直试图恢复昔日快手一哥的地位，但再回流量峰巅已是无望。至此，由民间传说三宝太监郑和掀起的“燕窝崇拜情结”成为了辛巴的“死结”。

　　2011年，“毒血燕”事件曝光，燕窝业遭遇“灭顶之灾”。而十年后的2021年，中国多家广播电台上循环播放着燕窝企业厦门燕之屋生物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燕之屋”）的碗燕广告，宣称“听说怀孕吃燕窝比较好”，“孕妈可以放心吃”，“这么年轻、身材也好……每天都在吃燕之屋碗燕”。

　　燕之屋的广告似乎宣告了这些年燕窝行业的劫后重生。不过，燕之屋高频投放的广告是否真如其宣传的那样，具有非常强大的功效？燕之屋存在夸大宣传、误导消费者嫌疑吗？

　　采访若干业界专家及律师后，《华夏时报》记者发现，燕之屋的高频广告或存在法律问题，燕窝对于孕妇的功效也并非如企业所言的“可放心吃”。

　　而在2018年，燕之屋总经理李有泉曾公开表示，燕窝行业内存在不少非法燕窝、劣质燕窝、假冒燕窝，龙头企业燕之屋却要为此背锅。

　　那么，燕之屋真的冤吗？针对争议，《华夏时报》记者分别向燕之屋及其子公司厦门市燕之屋丝浓食品有限公司发送采访函，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复。

　　智商税收割？产品功效受质疑

　　“姐，我怀上宝宝了，听说怀孕吃燕窝比较好，这两天我都快挑花眼了，你快给我参谋参谋。”

　　“恭喜啊，孕期滋补主要是为了宝宝，所以选燕窝更要科学谨慎。我觉得燕之屋碗燕挺不错的，没有防腐剂，孕妈可以放心吃。”

　　“哎，燕之屋碗燕我听过啊，是国家击剑队指定产品那款吧。”

　　“对的呢。”

　　“这可真是太好了。”

　　“（背景音）怀孕吃燕窝保养，就选燕之屋碗燕，更安全，更营养，更高品质。”

　　以上，是燕之屋公司近期投放在广播电台、循环播放的其中一则广告的主要内容。该广告直接对准了孕妇渴望生出健康漂亮宝宝的心理特点，十分诱人。那么，燕窝真的对孕妇有效吗？

　　带着问题，《华夏时报》记者以消费者的身份向燕之屋淘宝官方旗舰店询问了燕窝产品功效。聊天过程中，对方发来了一张展示燕窝对孕妈和宝宝好处的图片，据图片显示，食用燕窝可以将备孕夫妻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有助于受孕，能够增强孕妇免疫力，避免孕期生病，平衡阴阳，还具有使宝宝“更好带”、“更聪明”、“更漂亮”等等强大功效。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落款的普通图片，也未见任何研究机构背书字样。对于吃燕窝能“使宝宝更好带、更漂亮”的说法，记者向该旗舰店工作人员寻求科学依据，对方表示“你可以去网上查询”。

　　工作人员还提到，自家燕窝产品属于滋补品。不过，记者百度发现，2020年3月23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的《市场监管总局关于修订公布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的公告》中显示，国家食品并不存在“滋补品”这一分类。

　　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官网显示，燕之屋即食燕窝并未拥有药品、保健食品的批号，公司的经营食品类别为罐头、饮料。

　　“罐头、饮料，与药品、保健食品区别太大了，吃罐头、喝饮料就能让宝宝变聪明、更漂亮，这太搞笑了。”一位曾买过燕窝产品，但对其功效存有质疑的消费者说。

　　此外，记者针对燕之屋产品的功效在网络问诊平台咨询了多个产科医生，他们对于燕窝的保养效用并未给出明确的认同：“其实跟我们吃鸡蛋，鱼虾瘦肉差不多，燕窝不是必需品，不要吃太多。”

　　一名在直属于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研究机构工作的中医学副教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其个人觉得健康的孕妇，食用适量真燕窝，对身体有一定意义，但一般推荐“产后吃”。这跟“怀孕吃燕窝”还是有区别的。针对孕妇吃冰糖燕窝，该教授认为“一定要考虑糖的摄入量，以及是否有中医适应症”。

　　而对于一直被商家所“歌颂”具有神奇作用的燕窝成分——唾液酸，中国营养学会会员、国家高级食品检验师王思露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唾液酸’经测定虽然的确有一些保健作用，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日常生活中大家一餐所吃的燕窝中的含量和科学家做实验时给小白鼠的投入数量完全不成对比，因此唾液酸对于我们只是一个神话，孕妇的营养素补充关键在于均衡和多样”。

　　事实上，燕之屋碗燕广告的目标人群，远不止孕妇群体。一则以年轻女性为受众对象的广告近期在部分广播电台滚动播放：“嗨，老同学，咱都小十年没见了吧，你看起来没啥变化呀，还这么年轻，身材也好，快说说，你怎么保持的。一定要坚持锻炼和保养，我呀，每天都在吃燕之屋碗燕，大品牌的好燕窝，开碗就能吃，特别方便；哦对了，你可以试试燕之屋新出的低糖低卡款碗燕，既营养，还不用担心发胖。瞧你状态这么好，看来，燕之屋碗燕真的很不错，我也赶紧吃起来。（背景音）吃燕窝就选燕之屋，更安全，更营养，更高品质。”

　　保持年轻和好的身材，是年轻女性的美好愿望之一，而该广告“暗示”了一款作为饮料、罐头的碗燕可以让食用者保持年轻与好身材。尽管这样的暗示并不会直接让消费者中招，但是在长期、频繁的广告轰炸后，难免会有很多人因为留下了燕之屋碗燕可以让人保持年轻和好身材的印象，去购买该公司的产品，尤其是那些对年纪和身材焦虑的社会人群。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她自己遇到过一些因为买不买燕窝而产生家庭纠纷的案例。在她看来，燕窝营养价值争议由来已久，目前还没有发现燕窝有高人一等的、特别的功效，燕窝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心理和社会层面上，既不应该将它捧上神坛，也没有必要把它妖魔化，而是要以平常心看待这个产品。

　　公开报道显示，早在2018年，李有泉就燕之屋广告被指欺诈问题曾向《长江商报》表示：“燕之屋广告从没有直接说有什么功效，如果有消费者通过广告有自己的感受和理解，我们也不能左右他们。”对于燕之屋前代言人刘嘉玲在广告中所说的“我10年坚持吃燕之屋，每天一碗，我的保养秘诀——每天一碗燕窝”，时任燕之屋副总经理的翁慧贞表示：“刘嘉玲‘每天吃一碗’的说法是她在代言时自己说的，不是合同中约定的。”

　　接受采访的消费者向本报记者表达了自己的困惑：“照此说法，现在正在投放的‘吃燕窝年轻、身材好、状态好’广告，也是我们消费者自己的理解了？暗示‘保持年轻、好身材’是因为‘每天都在吃燕之屋碗燕’的广告语，也是广告代言人的个人行为了？”

　　广告投放过亿，专家指涉嫌误导消费者

　　对于一款普通食品，专家的观点与燕之屋公司在广告及产品宣传中的内容存在着明显偏差。“平常心看待”与“强大功效”之间，孰是孰非？

　　《华夏时报》记者就相关广告用语是否符合法律规范咨询了北京市闻泽律师事务所的连大有律师，他认为，根据《广告法》第二十八条，燕之屋碗燕广告有明显误导消费者的做法，诱导孕妇“为了宝宝”进行购买。

　　对于“孕妈可以放心吃”这样的说法，连律师表示，无论是食品还是保健品，不同人的体质不一样，“放心吃”的表述会误导消费者。如果食用后出现过敏等问题，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相关规定，将由企业承担责任。

　　而针对广告中出现“听说怀孕吃燕窝比较好”的模糊性用语，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刘俊海认为，如果该说法无法验证，则可根据《广告法》第二十八条第三款“使用虚构、伪造或者无法验证的科研成果、统计资料、调查结果、文摘、引用语等信息作证明材料”，认定为虚假宣传。至于广告中暗示燕窝可以使食用者保持年轻和好状态，主要看其能否提供确凿的科学依据。刘俊海教授进一步解释，就其个人看来，好状态来源于多方面，简单认为是燕窝发挥的作用，属于夸大宣传。

　　事实上，由于燕窝产品主要成分为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势必存在不适宜食用燕窝产品的群体，其中包括免疫系统功能下降人士、处于疾病急性期及感冒人群、癌症晚期患者、对蛋白质食品过敏群体。

　　在燕之屋京东旗舰店的产品售后评价中，可以看到有消费者反应食用过后有呕吐和过敏反应。

　　“特殊过敏人群注意不要去吃。”朱毅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提醒道。

　　针对争议，华夏时报记者向燕之屋及其子公司厦门市燕之屋丝浓食品有限公司发送了采访函，截至发稿，燕之屋公司未予回复。

　　种种迹象表明，燕之屋燕窝产品之所以受到追捧，与其斥巨资进行广告营销分不开。2018年李有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证实燕之屋公司该年度广告投入会在2017年过亿基础上以15%的比率增长。这位自称“中国式营销人”的燕之屋总经理，在每年庞大广告费的支撑下，确实做到了营销上的成功。

　　在一家名为“全国城市农贸中心联合会燕窝市场专业委员会”网站上，本报记者注意到，该委员会发布的《2019年中国燕窝行业白皮书》显示，2019年燕窝整体市场规模已经达到300亿元，而燕之屋100%控股的厦门市燕之屋丝浓食品有限公司在该年度燕窝产品进口量及生产量排行榜上均名列第一。

　　据天眼查APP显示，迄今，燕之屋在全国155个城市核心地段开设600多家实体门店，建立起高端销售网络；线上开拓天猫、京东等多个销售渠道。2016年-2019年，燕之屋连续四年蝉联天猫双十一燕窝品类销售冠军（来源：天猫生意参谋2016-2019）。另据燕之屋官网新闻显示，2020年该公司双十一全网销售突破两亿。

　　本报将对燕窝产品广告涉嫌夸大宣传、虚假宣传等问题予以持续关注。